學佛不學《中觀莊嚴論》,真是浪費。
佛法講圓融無礙;既有中觀、唯識兩個教義看來南轅北轍的學派,就必有融通兩派的說法;豈會有放著「矛盾」不管的說法。偏執於任何一派,認為某派更殊勝的想法是不可取的。佛陀教我們不執著,我們卻執著某派教義,是我們的損失。
但中觀和唯識應該怎樣調和?《中觀莊嚴論》的結論已闡述清楚:
作為因果法,皆必是唯識, 由自成立法,彼即住為識。 依於唯心已,當知外無實, 依於此理已,知彼亦無我。 乘二理妙車,緊握理轡索, 彼等名符實,大乘之行者。
即在理論上,以中觀破承許為等同因果的唯識;在修行上,則中觀、唯識並舉,並以中觀法破修行唯識時,所剩餘對識的微細執著。由中觀守尾門。
由中觀守尾門,就是後世將此法門歸類為「隨瑜伽行中觀學派」的原因。本質上還是中觀,以中觀為勝義,但染義上,則以唯識指代因果。
其實,唯識不還是因果?十二因緣已說明:「無明緣行、行緣識⋯」識是含攝在因果中。不用看論,最基本、最簡單、流傳最廣的十二因緣論,便已經揭示了識和因果的關係。即使是認為唯識更殊勝的你,也不可能不承許這道理。
當然,也不能忽略三界唯心、萬法唯識——覺林菩薩說「若人欲了知,三世一切佛;應觀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」,毗舍如來對持地菩薩也是說「當平心地,則世界地一切皆平」,一切因果流轉,都在於業識所感;視乎你對你所感的回應,和你的發心。在此,從接收的角度出發,是識;而從回應的角度來看,是心。也就是說,你的接收,和你的回應,成就了你當下。
而這些,我們也是承許的。
只不過,我們更進一步,要想辦法把佛義融通——雖然深入一門,也能到達彼岸;但可以的話,不如嘗試找出各門的相通點,嘗試把所學的融匯貫通,那麽,自己的修行便可以更加輕鬆。學完總要用吧!與其在一日之中花大量時間做日常功課,倒不如找個既能壓縮做功課時間而又能保證質素的方法,並把省回來的時間,做更多弘法利生,為別人帶來美好的事。你肯定也是想做更多功德;那當然要揀選一門需時少而功德多的功課和法門,這才方便自己有更多時間在別的地方做更多功德!再說,誦經念咒的確有功德,但只是自利;而成就別人,卻是實實在在的因果,利他自利。說到底,也是因果的抉擇;而這,不還是因果!
都是因果。
因果涵攝識,對識的研習,依他起性等,根本不離因果。中觀和唯識的融通之處就是因果。再往深一層就會發現,既然唯識的論述還是不離因果,而中觀的論述就是因果本身;那麽,唯識的論述,就還不夠中觀簡潔。兩派既然也是說因果,為什麽就要選要學多一個概念的學派?為什麽就不取最簡潔,所執最少的中觀?
中觀是比唯識好。但中觀和唯觀並舉,會不會更好?因為唯識在染義上的論述,是更容易落實在修行上的。唯識理論在修行上,是很容易感受到並應用,因為唯識本身就是講感受,無論何時,以唯識觀照當下,是很容易有感受的。以中觀觀照日常生活,也很容易有感受,然而,到了某些細微或不易覺察的因果時,一時觀照得不好,還是很容易起煩惱。強行以理論籠統地降伏當下的觀照不清,就相當於留下尾巴,也只是推遲了煩惱的生起。還不如用唯識來觀照。
所以,唯識還是有其在修行上、實務上的價值;要善用。當你理清了因果,用中觀來破,當下子,你就會放下執著。但是當你搞不清來龍去脈,你強行籠統地用「都是因果」四字來放下執著,你很難完全放下——你還未搞清楚,當下,你或會認為你自己能夠放下,但難保你過一會,還會想搞清楚。煩惱還未真正消除;但此時用唯識來破,就容易起效。既然一切為心造,既然心平則大地平,只要我套用這個概念觀照當下,煩惱就會不見,不需要另外觀照因果,受因果概念束縛、要破因果——我活在當下、觀照當下、感受到一切皆是心識的顯現,就可以。
我們是凡夫,我們不是無學,念頭時時生起,執著經常都有,只能夠在煩惱生起時,儘可能用所學的破,來叫自己放下,放鬆自己。但煩惱怎破才是最方便和最容易?唯識。這就是唯識在理論上的存在意義。因為唯識對破粗重煩惱相當有效。
但去到微細煩惱,經論都說了,還是要用中觀破。否則,無論在理論和認知上,都不夠簡潔;而在修行上,亦很容易產生對識本身的執著。就不究竟。
所以,還是要回到中觀:以因果作橋梁,讓唯識成為中觀的一部分,達至中觀和唯識互相融合,形成更簡潔的理論,並提出更便捷的修行法門。這就是《中觀莊嚴論》。你看,經名本身,都只講中觀。
但若你只是從高舉唯識的角度下揚棄中觀,以及調和兩者的論述,那就真的是浪費。何必偏執?何必浪費自己時間?